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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進度:Phrase # 3-4

很久沒更新了,發現這東西還是有人看,感動之餘把翻到一半的第四小段迅速翻完PO出來XD
Phrase # 3-4 是讓我看得快飆淚的段落,所以翻得很認真,希望能表達出原文氣氛的一半也好。
剩下只有Phrase # 4 的大決鬥跟超短的後話了,我一定會加油翻完他!!




Phrase # 3


1


在那之後數週的時間都非常的平穩,沒有發生什麼事。
雖然說是平穩,但也不是像字面上的意思那麼的平和。
只是不斷出現在東尼面前的惡魔們,在Odds Club一戰之後,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東尼本人心裡或許和這平穩的日常相反的覺得很不踏實,但他還是過著和以前沒二樣的生活。
不過,在這之中還是有些小小的變化,例如,在穴藏出現的這種光景。 


「喂喂喂,你們這些廢柴,安佐大人帶工作來啦!!」

和往常一樣的一個平凡的傍晚。
在來到穴藏的仲介商裡,很稀奇的出現了安佐的面孔。
以前不到深夜不會在穴藏出現的安佐,最近在這裡露臉的時段提早了不少。

「首先是指名的工作,我不說也知道是誰--吉爾巴!」

Odds Club的事件以後,吉爾巴廣泛的受到許多雇主的青睞。
他的好本領和膽識固然是原因之一,再加上對任何工作都不說不的態度,讓他的評價扶搖直上。


「這次是希望和人搭檔的委託,沒關係吧?」

「......沒有問題。」

這天也像往常一樣,迅速的就決定好了工作。


「雇主也指名了搭檔的對象。喂,東尼!」

「好啊,我接。當包帶野郎的搭檔的話,報酬絕對是個好價錢。」

東尼這邊也是即答。

最近指定這二人搭檔合作的委託可以說是絡繹不絕。其中,絕大多數都是得面對極為不利的狀況的傭兵一類的工作,但是東尼和吉爾巴每次都能確實的達到委託人的要求,得到與委託相映的高額報酬。


「怎麼又是那二個人!偶爾也給我們一點好康的吧?」

「趕快介紹別的工作給我們吧,便利屋又不是只有他們二個人而已!!」


穴藏響起了幾個人不滿的怨言,但是沒有人敢把抱怨的矛頭指向東尼或吉爾巴身上。

接著,其他的仲介商也漸漸來到穴藏,便利屋們搶奪工作的爭吵聲也隨之變大。



在和從前無異的喧囂中,和以前一樣坐在同樣位置的東尼,也照舊輪流吃著他喜歡的草莓聖代和琴酒。

可是,只有東尼注意到了其他人沒有發現的些微變化。

會用揶揄的口氣告訴他『嘴巴旁邊沾到冰淇淋了』的那個低沉穩重的聲音的主人不在這裡。
他和安佐或鮑比瞎扯的時候,會冷靜的在一旁吐他槽的人不在。
總是點用小字寫在菜單最後面的便宜啤酒的人不在。
那個腰上繫著有點舊的蛇皮腰帶、以便利屋來說,算是有點超齡的男人,已經好幾天沒在穴藏出入了。
但是,關於那個男人--格魯的消息,包含東尼在內,沒有人知道。






「哪,拿去吧。費了我不少功夫,終於完成了。」

東尼從妮爾手上接過二把對普通人而言根本無法靈活使用的巨大的改造槍。
一把是東尼從丹佛斯手上拿來的私造毛瑟槍(※)。
另一把是妮爾偶然從中古商那邊買到的,同樣型號的槍。


時鐘上的針差不多指著四點。
接下安佐的委託,東尼又在穴藏和其他人喧鬧了一陣後,來到了妮爾的店。

「我可是在彈藥的部分花了不少時間改造呢。子彈用市面上的普通貨也可以,但是為了配合你的射擊方法,把火藥的量減少一點會比較好。」

「那麼麻煩的事我才不幹咧。我相信婆さん特製的槍一定沒有問題的啦。」

東尼對妮爾眨了眨左眼當作回應,二手提起槍對著假想敵擺出了備戰姿勢--雙手在前方交叉成十字,那是東尼最喜歡的姿勢。

接著,東尼突然在地上翻滾了一圈,急速的扣動扳機。雖然看不見槍擊,但是妮爾仍能感受到東尼速射的威力。
爲了能承受東尼快速的射擊,二把槍都盡可能改裝得十分堅固,當然重量也跟著提升。槍身已經改造到普通人不可能單手舉起的重量了,但是這對東尼來說似乎不算什麼。

東尼用著凌駕於機關槍的速度,不間斷的扣著扳機。
槍口隨時機警的瞄準獵物,連一瞬間的停歇也沒有。
全部的動作,都流暢得像是跳舞般的華麗步伐。
當然,東尼開的是空槍。他暴風般的速射,讓妮爾不禁想著,要是填上子彈的話,她的店可能就會像很久以前一樣遭到崩壞的命運吧。


「......這次改造得很棒!我喜歡。」

「只是空擊的話還好。雖然我把扳機換成特製的了,但是以你的用法,這二把槍大概沒多久就會報銷了吧。」

「別擔心,婆さん。稍微相信我一點嘛。」

「你還敢說啊。每次你都這樣說,但是從來都沒有出現能讓我信任你的結果哦?」

嘴上做著尖銳的發言,但是妮爾的臉上卻掛著微笑。
眼前拿著她做的槍的東尼,就像是剛拿到新玩具的小孩一般、直率地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錢我放在這裡嘍。掰掰啦,有空我再過來。」

「等一下。」

很稀奇的,妮爾喊住了走向店門口的東尼。
訝異地轉過身的東尼,看到的是帶著一臉惡作劇笑容的妮爾。

「幹嘛擺出那麼噁心的笑臉啊。」

「你難不成以為這二把槍就是完成品嗎?」

「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意思。你暫時先用這二把槍吧,到時候就會知道了。」

面對語帶保留的妮爾,東尼只能判斷這大概不是個隨便的玩笑。
妮爾雖然老是愛捉弄他,但也總是很為他著想。


「我知道了,婆さん。雖然搞不懂你想講的是什麼,但是我會等著的。」

「嗯,這樣就好--還有、」

妮爾突然收起了笑容,一臉的認真。

「有些不太好的話,我在想該不該讓你知道。」

「什麼事?不要用這種吊人胃口的方式講話啦。」

「......算了,你就當作流言聽聽吧。那個啊,是關於最近和你走得很近的那傢伙的事情。」


謹慎的選擇用詞,妮爾像是難以啟口似的,緩慢地說著。
察覺到妮爾指的是吉爾巴的事情,東尼臉上的表情稍微僵硬了一下。他正對著妮爾坐了下來,看來是十分認真的打算好好聽妮爾說話。


「我聽說他是安佐介紹來的,但是連安佐都不知道他--我記得,是叫吉爾巴?--的來歷對吧?」

「好像是吧。在我們便利屋之間,也只知道他是『正體不明的包帶男』而已。」

「嗯。雖然要調查他的過去得花不少錢,不過還是有個笨蛋這麼做了。那傢伙為了湊調查的資金,打算賣掉手上的一把槍--所以,就找上了我這裡。」


妮爾停下了話,觀察著東尼的態度。
雖然他還是一副和平常一樣,對什麼事都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但是在和他認識了很久的妮爾眼裡可不是這麼回事。
東尼微微地皺著眉,那是他是想到了什麼,或是在隱瞞些什麼的時候的習慣。


「...然後呢?繼續說吧。」

東尼有點不高興似的催促道。

「那傢伙在傍晚就成了屍體。而且是在背後,從肩膀斜砍一刀被幹掉的。」

「從肩膀...」

「想想看你在對付實力差距太大的雜魚對手時是怎麼做的,就是那樣的砍法。到這裡為止還沒什麼問題,但是,那個傷痕非常的獨特…。」

「原來如此,是這樣的啊。我大概知道妳想說的是什麼了。」


東尼嘆了口氣,仰頭望著天花板。
如果是用劍的能手的話,不只這附近,鄰近的城鎮也有不少。
但是,使用能砍出那種傷口的特殊的劍的人,不管是誰都知道,除了吉爾巴以外沒有別人。
會流入妮爾這邊的情報,毫無疑問的是裏世界的人傳出來的。就算是看錯了傷口的痕跡,不正確的情報也不可能流傳得這麼廣。



「不想讓人知道自己過去的人有很多,可是,把想挖自己秘密的對手給殺掉滅口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哪。」

「是啊,婆さん。就像妳說的一樣。」

東尼像是從妮爾的話裡想到了什麼似的。他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站起身,向店門口走去。

「自己多注意一點,東尼。人會在什麼樣的地方栽跟頭,這種事只有上帝知道啊。」

對於妮爾的叮嚀,東尼只用沉默來回答。










同一天的傍晚,有另一個人來到了妮爾的店裡。



那是個穿著整齊的西裝,臉部被繃帶所覆蓋的男人。

「......真是稀奇的客人哪。」
妮爾對他就只有這麼一句簡短的招呼。
雖然妮爾的態度和普通無異,但是如果是和她較為熟識的人的話,大概就會發現其實這句話裡夾雜著不快。

不過,吉爾巴當然不知道這一點。


「我想訂做槍。」
吉爾巴的話也相當簡短。
他在幾小時前東尼坐著的椅子坐了下來,唯一沒有包覆在繃帶裡的雙眼,不帶感情的直視著妮爾。

吉爾巴並沒有和其他客人特別不同的地方,但是妮爾就是感受到一股寒氣。
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即使如此,妮爾仍舊用她一貫的態度面對吉爾巴。

「說到槍,那可是從掌心雷到沙漠之鷹都有。你想要哪種的?」

「我要一發就能解決複數目標的槍--好比說那邊那把,應該可以符合我的需要。」

吉爾巴的視線停在固定在牆上的一把獵槍上。
那是妮爾少有的、除了手槍以外的作品。是一把改造成總共可以裝填十發00 Buck的散彈槍。

「那個嗎?那是為了獵熊而做的。雖然遠距離的射擊也不算糟,不過還是比較適合近距離抵在目標上開槍的哦。」

「聽起來很不錯。妳出個價錢吧?」

「那是非賣品。我是專門幹賣手槍生意的,所以不打算賣這個給你。」
妮爾冷冷的答道,然後把視線調回了工作桌上。
她已經不打算再搭理吉爾巴了。事實上,慕名而來買她的槍,卻受到她的無視,敗興而歸的人可以說是不計其數。
她認為吉爾巴也會像那些人一樣認命的打退堂鼓。

但是......


「那麼就由我出個適當的價格。錢我放在這裡。」

吉爾巴在桌上放下了大疊的鈔票。
妮爾不禁抬起臉,但是並沒有如預期般看到應該坐在自己前面的吉爾巴的身影。
不知何時,他已經站起身,來到釘著獵槍的牆邊打算把槍拔下來。

「喂,別亂來啊!槍就算再堅固,也不可能像棍棒一樣隨便你亂扯!」

「......那麼,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啪啦』一聲,吉爾巴把獵槍連同固定槍身的壁土一起扒了下來。
實在讓人無法相信,這樣粗魯的動作,會是普通冷靜沉著的他做出來的。
在訝異到說不出話來的妮爾面前,吉爾巴開始檢查起槍身各部分的構造。


「雖然我對槍不太了解,不過就我看來,這的確是一把好槍。看來你的技術果真如傳言一般的了不起。」

吉爾巴一邊檢查,一邊把覆蓋在可動部份上的油紙除下,拍掉槍身上的土塵。
妮爾只是既驚訝又感嘆地看著。
正如吉爾巴所說,他對槍的確不熟悉。從他把保護用的油紙拿下來的動作就可以輕易地發現這一點。

但是,接下來的光景卻截然不同。
除下油紙後,在吉爾巴手上的獵槍隨著他的動作順暢的舞動,好像那是他長年使用的武器一般。

從吉爾巴強迫把獵槍拿下來到現在才幾分鐘,他已經可以把獵槍當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般流暢的使用了。




「很不錯。那麼,我就買下它了。」

在妮爾終於回過神的時候,吉爾巴已經拿著獵槍走到店門口了。

「等一下,再怎麼說,你付的價錢也未免太多了吧?」

「沒關係。反正我普通沒什麼在花錢,你就收下吧。」

「--等等,至少讓身為製作者的我問一個問題。你打算拿這把獵熊的獵槍去打什麼東西?」

吉爾巴停下了腳步。
沒有回頭,他就這樣靜靜地回答妮爾的問題。

「......有著人類的樣貌,卻又不是人類的『那個東西』。」

「----!!」

妮爾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沒有再看妮爾一眼,吉爾巴就這樣走出了她的店。
不過,讓妮爾如此吃驚的,不是吉爾巴的回答,而是在微暗的店中,牆上的壁燈一瞬間映照出的吉爾巴的影子。

那個影子不是穿著整齊西裝的模樣。
一定要說的話,那個影子看起來,就像是穿著鎧甲的中古時代騎士。


(果然、果然這個傢伙.........東尼!)


妮爾望著吉爾巴剛走出去的店門,感覺到自己加速的心跳一直無法平復。







2



讓我們回到稍早的時刻。


東尼離開了妮爾的店,漫無目的的邊走邊想著事情。
他豎起了大衣的衣領,在天亮前的小巷裡一個人默默地走著。

東尼一向被眾人公認是不適合沉默或思考的人,但是或許這才是他的本性也不一定?知道這個答案的,只有東尼自己而已。 




「……那麼,接下來要幹什麼好呢--」

東尼在往自宅的岔路前停下腳步。
普通這個時間,他一定是毫不猶豫的回到家裡倒頭就睡。
可是現在的他沒有半點睡意,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試試剛到手的那對雙槍的威力。
或許他現在正憤慨的想著『怎麼沒有惡魔來襲擊我』呢。

在情緒異常高昂的狀況下,他現在唯一想做的事情,就只有盡情的大鬧一場。

而將他的思緒拉回現實的,是從他身後無聲無息地出現的一個人影。


「----!」

在說話之前,東尼的身體就先做出了反應--這樣的動作對他來說,已經超越了習慣的層次,變成了一種本能。
他的槍口迅速的指向比他遲了一點的對方的槍口。
雖然只有零點幾秒的差距,東尼還是取得了先機。

但是,東尼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卻停下了動作。

在他面前拿著槍的,是個帶著略顯疲憊表情的中年男子。對他來說,那是個再熟悉不過的人。 


「格魯?!」

「……要是真的和你打起來,我可沒有贏的自信。把槍放下來吧。」
格魯用他一貫沉靜的語氣說著。

東尼慌忙放下了槍,走近格魯,雙手用力的抓住他的肩膀。

「你到底幹什麼去了?可別跟我說你金盆洗手了喔!!」

「你覺得我是那麼簡單就不幹了的人嗎?東尼?」

格魯的語氣雖然依舊沉穩,但是卻少了點精神。
從他的身上,似乎散發出了永無止盡的疲勞感。
東尼忍不住用力搖了搖格魯的雙肩。

「你到底怎麼了?我們可是合作過那麼多次的夥伴耶,你這樣一聲不響的不知道跑去哪裡,我可不能接受!」

「別激動啊,東尼。我這邊也是有點私人的事情要辦。」

格魯仍然是那副氣定神閒的模樣,但是,他的視線卻沒有和東尼的對上,而是看著旁邊。
這樣的行為只是讓原本焦躁的東尼更加不滿。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突然消失,我會怎麼想?」

「什麼時候,你變成了會擔心別人消息的那種溫柔的傢伙了?」

「什、什麼……?」

「冷靜點,東尼。這樣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

格魯的語氣,就像是正在教導任性孩子的父親一樣。

「......抱、抱歉。我好像太著急了一點...」
終於冷靜下來的東尼,有點不好意思的把手從格魯肩上拿開。

而格魯只是帶著像個父親般的微笑看著東尼,點燃了一根煙。
雖然東尼很討厭煙味,但這時他卻不知怎的對它感到溫暖和懷念。

「說到底,我們的關係其實不是夥伴也不是朋友。只是工作上的同事罷了。」

格魯用著柔和的語氣,說著卻非常嚴厲的話語。
東尼只是呆呆地看著格魯,說不出話來。

「我們不可能一直合作下去。那樣的話,不管是你還是我,都無法往前邁進。」

東尼無法反駁他的話。
格魯這一番乍聽之下極為冷酷的話,的確是正確無誤的事實。
而他則盡可能的,把這樣的事實傳達給東尼。

「老實說,你為我擔心讓我很高興。可是,就像你有你個人的事情一樣,我也有我不能告訴別人的事情要辦。」

「這種事我知道啦。」

「那就拜託你看在我們交情的份上,別再問下去了。」

說著,格魯熄滅了手上的煙,轉過身背對著東尼。

「我等一下還有工作要做。你趕快回去吧。」

「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是說,我是這麼讓人無法信任的人嗎?」

東尼謹慎的挑選用詞,低聲地說道。

格魯只是保持沉默,並沒有回過身來。二人就這樣靜默了許久。


「你不走的話,我就只能自己離開了。」
格魯邁開步伐。

「……是暗殺的工作嗎?」
這是個簡短卻尖銳的問句。

格魯依舊不發一語。這個沉默無疑的是比任何話語更明確的回答。
東尼可以看到格魯微微的垮下肩--他和東尼一樣,並不是喜歡殺戮的人。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沒有權力管你的事情。不過,有件事我非得在現在說清楚不可。」

「……」

「我啊,可是跟你借了一大筆錢喔。在還清之前,你要是一個人跑到別的地方去的話,對我來說可是很困擾的。」

「我可不記得借過你什麼東西……算了,我會記住的。」

「知道就好。先告訴你,我這個人真的討厭欠人家東西啊。」


東方的天空開始亮了起來。
陽光驅逐了黑暗,將二人的身影包覆在明亮的光裡。

那是個和在裏世界討生活的二人相當不相稱的,美麗的光景。


「快點搞定工作回來吧,格魯。我要找你幫忙援護的工作還有一大堆呢。」

「真是個固執的傢伙。你啊,不要對自己的工作範圍太畫地自限了。還有……」

說到這裡,格魯停了下來,轉頭望著東尼。
或許是因為光線的關係,格魯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帶著哀傷的微笑。
額頭上深深的皺紋,在在道出了他身上背負的重擔。東尼也了解這一點,所以什麼都沒說。這種時候,不管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二人只是靜靜的互相看著對方。


「像我這種人的事情,你還是快點忘掉吧。我們彼此的道路,或許再也不會有所交集了也不一定。」

格魯輕聲說出了道別的話語。



東尼望著格魯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朝陽所照射的街道中。

「(我不會忘記你的,格魯。)」

他並不是會把這種話輕易地說出口的人。

所以東尼只是默默的轉過身,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向自宅邁開了腳步。 







和東尼分開後,格魯腳步沉重的前往地下街。
即使總是被人戲謔為『撿便宜的』,他也堅持著自己的尊嚴,寧可做後援的工作也不接暗殺的任務。
但是現在的他,卻捨棄了這樣長年來的自尊,接受了暗殺在地下街舉行的毒品派對主辦人的工作。


主辦人的年紀才二十歲不到,到處欠了錢還不出來的他舉辦了這個集會,想湊足資金逃到國外去。
不過格魯並不在意這種事情,他想要的只有錢。
一秒也好,他只想快一點完成工作,為他病情日漸惡化的愛女潔西卡賺到醫療費。為了這點,他不惜捨棄所有的自尊,墮落到去從事裏世界中最低階的工作.暗殺者。



經過漫長的等待,主辦者終於在群眾的歡呼下現身。完全沒發現有把狙擊槍的槍口瞄準著自己,他正情緒激動地對著眾人喊著些什麼。

「(……原諒我吧,年輕人。)」

格魯集中精神,瞄準了他的頭部。
在消音器的作用下,子彈幾乎是無聲的發射出去,精準的命中了目標。
子彈命中了主辦人的上顎,碎裂飛散的彈丸深深扎進了他的腦袋。主辦人倒在地上,毫無疑問的,肯定是當場死亡。
即使如此,周圍的人卻完全沒有發現,爆出了更大的歡聲繼續著瘋狂的集會。

看到這樣的狀況,格魯把槍丟下,移動腳步準備離開。



終於有人發現了屍體,群眾開始了一陣騷動。
在這樣的混亂中,逃走也不是件難事,但是格魯的逃亡還是慢了一步。

在狂熱又狂亂的集會中,突然爆出了從來沒聽過的、恐怖的悲鳴。
瘋狂的群眾們停了下來。所有人視線集中的地方,站著一個讓人不敢相信的身影。剛剛被格魯的槍命中,連眼珠都掉在眼瞼外、理應當場死亡的主辦人,眼窩中閃動著赤色的光芒,吼叫出刺耳的聲音。

接著,在他旁邊的一位少女,突然舉起手挖向自己的雙眼,發出了同樣地吼叫。
吼叫聲此起彼落的響起,在主辦人四周的人們都挖出了自己的眼睛,高聲的吼叫著。
在其他人看來,或許會以為這是嗑藥產生的幻覺吧。
可是格魯神智清楚地目擊了這一幕。他看見瘋狂的人們頭上,有著黑色的影子。像是凝聚了黑暗形成的那東西,怎麼看都不像是這世界會有的生物。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漸漸的,這群生物的身體從黑色變成了血紅色,牠們開始取代人們吼叫著。


ダァァァァァァァンテェェェェェェェェェェ



「(----這個聲音,難道是?!)」

格魯聽過這個聲音。他和東尼一起出任務時,遇到的那些活死人也是這麼叫著。

像是詛咒般的吼聲持續變大,沒多久,整個空間裡面已經充滿了這些怪物,沒有人類存活了。



「很不錯的光景。這可真是大幅減少了召喚的麻煩。」
一個冷靜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格魯的耳邊。同時,格魯整個人被一股巨大的衝擊打落到聚滿了怪物的會場中央。

落下的衝擊力似乎讓左肩脫臼了,不過格魯沒時間管這麼多。他掙扎著想起身,但是卻被指著他脖子的冰冷劍尖給制止了。

「放棄吧,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了。」


格魯抬起頭,看到一個穿著漆黑的長大衣,臉上包著繃帶的男人。

「你......?!」

「東尼新舊搭檔的會面……嗎?」
吉爾巴的語氣,顯示他似乎覺得這很有趣。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更重要的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吉爾巴用著同情的眼神望著他,稍微用力讓劍尖更貼近格魯的皮膚。


「黑暗和群眾、狂亂和混沌、單調的音樂和固定的節奏,還有,染滿鮮血的貢品。」

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吉爾巴環視了會場一圈。
感覺到他的視線,剛剛還在嚎叫著的怪物們馬上靜了下來。不知道是因為他們對吉爾巴絕對的服從,還是因為畏懼吉爾巴的關係。

「所有我們缺少的東西,都可以像這樣輕易的到手。然後漸漸的,人類就會全部變成我們的僕人。」

「咕啊……」

吉爾巴的劍深深切開了格魯的喉嚨。

「依附在屍體上的話,他們會因為力量不足而只能以半實體的身體出現。但是像這樣做的話,就可以以完整的身體來到這裡了。」

吉爾巴仍持續著他的獨白。

即使意識逐漸模糊,格魯依舊拼命的睜開雙眼想看清楚事情的結末。

「東尼.瑞德葛瑞夫(※2)的本事的確不小,但是,和這樣龐大的惡魔軍勢為敵,他還能全身而退嗎?」

「----!!」

突然聽到東尼的名字出現在吉爾巴的話中,格魯不禁瞪大了雙眼。


「剩下你了,格魯。不過你的身體,要拿來當供品還嫌太老了一點。」

吉爾巴轉過頭來看著他。

「(可不要以為所有事情都會乖乖照著你的計畫走,新來的!)」

格魯使盡了所有剩下的力氣,右手探向他掛在腰間的手榴彈的插栓。


隨著巨大的爆破聲,手榴彈的爆炸填滿了整個地下街會場的空間。 








3




少了格魯身影的穴藏,今晚還是進行著如以往般吵雜喧鬧的工作分配。


今晚的委託總共有十六件,說多不多,但也是不算少的數目。
只是其中的十五件,全部都指名要委託給吉爾巴。

「吉爾巴,先選好你要的工作吧,剩下的再分給其他人。」

吉爾巴站起身,他最大特徵的、纏滿繃帶的臉還是跟以往一樣看不出情緒。
沒有人注意到,不只是臉,今天的吉爾巴,連手上都纏上了繃帶。


「喂喂,這算是哪門子的公平分配啊。」

「別囉唆了,好男人是不會去注意那些無聊的小事的啦。」

在離以吉爾巴為中心的人群有一段距離的牆邊座位,這陣子變得生意蕭條的仲介人安佐和對什麼事都不感興趣的東尼正進行著這樣的對話。
和握著酒杯,臉上寫滿了不滿的表情、看起來隨時都要衝出去的安佐比起來,東尼則是和平常一樣的,滿足地吃著眼前的草莓聖代。

「不是有人這樣說嗎,『沒有個人美學的傢伙是不會成功的』。」

「……我可不想被你這個老愛吃女人和小孩才喜歡的食物、又吃的滿嘴都是的傢伙說教!」

無視於安佐的怒吼,東尼只是滿足的放下湯匙。他的嘴邊,就如同安佐所說的,沾滿了鮮奶油形成的白鬍鬚。

「我真沒想到,居然會有我安佐大人被晾在一邊、而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廢物卻一臉囂張的分配著工作的這種日子!--說到這個,東尼!你只要有吉爾巴那傢伙的一半就好了,別再任性的對工作挑三撿四的啦!」

「別這麼激動嘛。還有啊,好男人不管在什麼狀況下都不會被運氣所捨棄的。」

把安佐針對自己的怒吼當作別人的事一樣二兩撥千金掉的東尼的耳邊,傳來喊著他名字的聲音。
東尼回過頭,看到吉爾巴輕輕舉起他愛用的劍,東尼也習慣的舉起單手回答,穴藏立刻爆出了一陣新的騷動。

「這次吉爾巴的搭檔又是東尼啦!其他人再不加油點趕上他們,小心哪天會沒飯吃啊!!」


「……我就說吧?就算不去搶,工作也會自己找上門來的啦。」

東尼對著表情呆滯的安佐,露出了單純沒有惡意,卻有種奇妙的魄力的笑容。

「這就是真正的好男人的實力啦。」

「喂、喂,東尼!等一下,我叫你等一下啦!你這樣就沒問題了,但是我怎麼辦啊?喂--」






所謂的淒絕,就是指這種狀況吧。
在這個地方的所有人都會這麼覺得。

有著可以和小國相抗衡的武裝人數、這群不怕死的西西里亞黑手黨末裔,在看到眼前不斷被擊潰的同伴慘狀,也不禁顫抖了起來。
讓人完全不敢相信,和這樣的武裝集團為敵卻還能占有絕對優勢的,居然只有區區二個人。

「儘管上吧,我還沒使出全力呢。」
東尼一副感到無聊的模樣,挑撥著敵人。
沒有拔出背後的長劍,槍也還待在腰間的槍袋裡,赤手空拳的東尼四周已經倒臥著超過二十個被他打倒的人。
被打倒在地上的人,也同樣是空拳、或者戴著像手指虎之類的打突系武器。
原因是四周的空氣中飄滿了濃烈的氣化液體火藥的氣味。
要是貿然使用槍械或金屬製的武器、濺出任何一點火花的話,不管敵我雙方都會遭到全滅的命運吧。

不用說,搞出這種麻煩狀況的傢伙,就是東尼本人。剛剛他一口氣把這附近裝著液體火藥的桶子打壞了幾十桶,才鬧出現在不得不空手幹架的情況來。


「我剛剛說叫你們趕快上來,沒聽到嗎?還是我該走近一點讓你們聽得見?」
東尼才踏出一步,包圍著他的群眾立刻下意識的往後退卻。
他們認清了東尼和自己的格別完全不同的現實。

「喂,還是逃吧?要是和這傢伙打起來丟了性命,就連錢都拿不到啦!」

「了解!」

下了聰明的判斷的一小群人迅速的開始撤退。
這股逃跑行動就跟在森林裡放火一樣,迅速的傳染到整個團體。

「喂--,包帶野郎,往你那邊去嘍。」
東尼感到無趣的說著,一邊用比敵人更迅速的動作,突擊包圍網的一角。
但是從他對手的眼裡就可以明顯的看出來,他們已經一點戰意都沒有了。

「這下成了連痛扁你們都變得無聊的狀況啦。」
東尼沒什麼幹勁的抱怨著,隨手賞了附近的人幾拳。
他本來只打算輕輕的打下去的,被打的人卻重重的翻跌在地上,又為人群增添了不少驚恐的情緒。


「快、快逃啊!」
對東尼的恐懼感,讓他們只想儘可能的遠離東尼,包圍網的陣型瞬間崩壞,人們像雪崩般的逃竄著。但是,他們不是四散奔逃,而是往同樣的方向集中逃亡著,大概是覺得一個人逃跑太可怕的關係吧。
而他們的行動也完全如東尼所料想。

「嗚啊……!」
帶頭逃跑的數人突然發出悽慘的哀嚎。
他們的身體都同樣的,從腰間被劈成了二半。

「難、難道這邊也有?!」

「不要停下來!快點跑啊!」
幾個人在被劈成二半的同伴屍體旁邊停下腳步,後面的人群馬上對此發出了怒吼。
逃走的人流停了下來。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以流暢的動作揮舞著長劍的吉爾巴。
在東尼覺得太殘酷而轉過身背對著人群的時間裡,吉爾巴單方面的屠殺有如一陣狂風般在倒楣的逃亡人群中吹起。
吉爾巴的長劍和東尼的不同,是只有單面刀刃的東洋劍。吉爾巴每揮一刀,大概都可以砍下三、四個人的頭顱。
為了避免引起爆發,吉爾巴下刀刻意避開敵人身上有金屬物的部分,只往敵人的脖子砍去。
沒花多久的時間,敵人就全部靜默了下來。


「……你把他們全幹掉了?」

「委託是這麼要求的。」
相對於毫不隱瞞厭惡感的東尼,吉爾巴只是一如既往的沉著以對。

面對著堆積如山的屍體,二人的態度有著明確的不同。


「(要是沒有那個突發事件的話,就可以在這裡召喚牠們出來幹掉這傢伙了。)」

吉爾巴甩掉黏在劍上的血糊,輕聲的低語道。

只是他的聲音,並沒有傳進皺著眉環視四周的東尼耳裡。






「你聽說了嗎?」

「啊啊,只用劍就解決了五十個人,而且完全不留活口的那件事?」


最近,不管是穴藏還是其他地方,到處都充滿了這樣的話題,談論的都是關於吉爾巴的事。
對於工作來者不拒,在工作中,跟他刀劍相向的人都無一例外的慘死在他刀下,而且戰鬥時完全不使用槍械,只靠腰間的那一把刀。

「那才是我們原來的工作方法嘛!」

「都是受到不知道哪個傢伙的影響--好像是個嘴上說著『不必要的殺戮是遜咖才會幹的事』,只會裝帥的傢伙吧?」

吉爾巴的評價會以如此快的速度水漲船高,是有一定的理由的。
因為東尼的出現帶給便利屋界的改變,使得便利屋中喜好殺戮的殘暴分子沉默了許久,對於沒膽子反抗東尼的他們來說,吉爾巴的行事方法正對他們胃口,當然會舉雙手支持吉爾巴。


「這樣下去好嗎?東尼?照這個樣子,不只你的飯碗要被搶了,還惹來了不少敵人欸。」
安佐擔心的問道。
很稀奇的,他和東尼二人並沒有在穴藏,而是在一家街角的酒館裡。

「讓他們去說吧。反正又不是只有受歡迎的人才有飯吃。」
東尼拿在手上的,不是草莓聖代,也不是他喜歡的琴酒,而是便宜的啤酒。
那是格魯常點的那種難喝的啤酒。

「要是早知道會變成這個樣子,當初我就和格魯一起另謀出路去了。」

「說到格魯,前陣子我有聽到一些關於他的傳言。」
邊吃著醋漬章魚,安佐邊把視線轉到東尼身上。
「聽說他的長女住院了,因為治療費高的嚇死人,那傢伙為了籌錢所以跑去接了不少骯髒的工作。」

「……潔西卡?她生了什麼病?」

「這個我也不清楚,好像連醫生都找不出原因。聽說她意識不清的說了什麼『惡魔要來了』之類的話……喂!東尼!
惡魔這個詞一出口,東尼立刻飛快的站起身來,表情也變的連工作中都少見的嚴肅。

「喂,東尼!冷靜一點。你就算想插手也沒有什麼能做的吧?」

「管他的。潔西卡現在在哪家醫院?」

「知道了以後你想幹麻?就算你去了醫院,也什麼忙都幫不……」

東尼一把抓住了安佐的衣襟,把他矮小的身軀給扯離地面。

「少囉唆,快點告訴我。我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啦!拜託你先把我放下來!」









4


那是棟蓋在山腰上,兼設療養機構的大醫院。
蓋在這種人煙稀少的郊外,就算裡頭發生了什麼騷動,大概也不會被外面的人發現吧。

「原來如此。還真像是他們會看上的地方。」
東尼站在門外仰望著巨大的建築。明明是這麼大一間的醫院,卻一點人的氣息都沒有,好像這座建築本身就是死的存在,沒有半點的生氣。
--就像是名為醫院的墓場一樣,東尼這麼想著。

「說起來,在來這裡的路上也沒有碰到過半個人……這些傢伙還真是大費周章。」
通往醫院那條唯一的道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的確是非常異樣的狀況,但是站到醫院門前,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更強烈的違和感。
東尼清楚的聞到了那個味道--至今遇到過無數次的,惡魔們所散發出來的黑暗、頹廢、悖德的惡臭。
「我要進去囉!」
東尼拔出背上的長劍,使勁一劍劈下。
堅固的鐵門被他斬斷,伴隨著鈍音倒落地面。

--那是,戰鬥開始的訊號。

進入醫院,映入眼簾的就是從地面冒出的無數黑影。
那不是凝聚黑暗或是用屍體做成的代替品,而是有著惡魔的血肉、完全的「進化」成異於人類的生物的模樣。
「我來探望你們啦,混帳惡魔們!」
面對如潮水般湧來的惡魔,東尼揚起自信的笑容,俐落的揮動手上的長劍,沒花幾秒就解決掉這群小嘍囉。

在已經半魔界化,空氣中飄滿了魔界特有的瘴氣的醫院中,東尼一路斬殺惡魔前進。
醫院中不斷湧出大量的惡魔,東尼幾乎要懷疑這個世界是不是已經變成魔界了。
這些惡魔們的力量雖然遠遠不及他,但是牠們成群結黨的,在建築物內部計畫性的對東尼展開攻擊。
出奇不意,從死角突然出現的死亡之鐮。
不分敵我都一律吞噬的,巨大的火焰漩渦。
惡魔們使出了各種手段,而東尼則發揮了他超乎常人的反應速度,閃避突然出現的攻擊,打落敵人的武器,時而硬生生接下正面來的攻擊,就這樣將阻擋他的惡魔們一匹不剩的全數斬殺。

「……哈、哈、挺能打的嘛,這群小惡魔。」

東尼開始感到喘不過氣。
同時,一股強烈的眩暈與嘔吐感跟著襲上他。他感到一陣惡寒從背脊竄上,膝蓋也開始不聽話的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啊?」

東尼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他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感冒過了,而自己現在的狀況,簡直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樣。

「別開玩笑了,怎麼會突然……等等?」

東尼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跟丹佛斯的屍體戰鬥後,他也因為突來的一陣暈眩,不醒人事的昏倒在地。
在Odds Club的建築中,向來以體力自傲的他,只是爬個電扶梯也讓自己氣喘噓噓。
而現在,突然出現重感冒般的症狀,是在進入醫院之後的事情。
其中的共通點再明顯不過--進入「靠近魔界的場所」時,身體的狀況就會變差。

「原來如此。就算我的體力是怪物等級的好,在靠近惡魔的世界時也會吃不消嗎、哼。」

東尼的全身都被強烈的倦怠感包圍,連自己慣用的長劍,都好像變重了好幾倍,讓他光握著劍都覺得辛苦。
掛在腰際的槍,在子彈用盡的情況下,也只是沒用的重物;連如同東尼個人標誌般的長大衣,都讓他感到沉重無比。

「可惡,我幹麻非得跑來幹這麼累人的事?真像格魯說的,因為我是個超級溫柔的大好人嗎?」

為了減少負擔,東尼把槍給扔了,然後以手上的劍充當柺杖支著自己,望著眼前的階梯。
樓上的所有房間他幾乎都找過了,也因為這樣碰上了低等惡魔們的人海戰術,宰了一堆惡魔,還是沒看見潔西卡的影子。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地下室了。
但是,從地下室傳上來的氣息,夾帶的是醫院中最濃最強烈的魔界的腐臭味。

「(這就是,魔界嗎……?)」

東尼望著通往地下室,那一片漆黑的階梯。
身為便利屋,東尼總是務求把自己的能力鍛鍊到極致。
不管是體力還是膽識,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會輸人。
但是,身處幾乎已轉變為魔界的這間醫院之中,卻有一股甩不開的敗北感襲上了他。

「老實說,我還真想就這樣閃人回家咧……」

弱氣的話語一不小心就衝口而出。東尼實在很想就這樣閉上眼睛,往地板一倒,狠狠睡他一覺。
但是閉上的眼瞼內,卻浮現了隨風搖動的棕色捲髮的景象。
(真是的,不要再叫我小鬼了!人家真的很在意啦!)
女孩可愛的嗓音,跟著影像在耳邊響起。

「不知道怎麼搞的,突然好想吃潔西卡做的那個難吃的焗烤哪。」

東尼握緊了劍,重整好戰鬥態勢,開始沿著階梯往下走。
從地下吹上來的風,好像比火焰還炎熱似的。但是隨著不斷邁進,東尼眼中的光輝卻越來越強,身體的力氣也好像開始逐漸回復。
東尼加快了腳步,最後來到了一個巨大的洞穴。

「這裡就是最後一關了嗎?準備得還頗像樣的嘛!」

洞穴的中央是一棵巨大的樹,一隻模樣奇怪的猿猴抱著樹幹,發出凶惡的吼聲。
猿猴的全身發出了魔界特有的闇的氣味,但是最讓東尼在意的,卻不是這隻猿猴。
大樹的樹幹上,浮現著有如藝術品般,帶著苦悶表情的人像雕刻。
但是東尼知道那不是雕刻品,而是他所熟知的人--

「潔西卡!!!」

東尼想也不想的提足飛奔,對於以幾乎不可目視的速度向自己襲來的猿猴,只是憤怒地賞牠一記斬擊,連猿猴的血灑到了自己喜愛的長大衣也顧不得,就這樣衝到跟樹同化,變成了活雕刻的潔西卡身邊。
身為人類的一切都被奪走了的潔西卡,在聽到熟悉的呼喚聲時,睜開了眼睛,望著東尼落下了一滴眼淚。
但是她能做到的,也僅止於此而已。連話都已經無法說出的潔西卡,現在只能微微地震動身體,忍受著一波波向自己襲來的痛楚。
隨著她的表情越發地痛苦,大樹卻跟著越長越大,枝葉間散出的魔界氣味也越來越濃。
東尼現在知道了,在醫院中感受到的魔界的瘴氣,全都是由這棵大樹而生的。

「別開玩笑了……難不成這棵狗屁的樹,是把小鬼潔西卡當作食物,才不停長大的嗎?」

「沒錯。這棵樹成長完成的同時,和我魔界相通的道路也就完成了。」

從另人意外的方向,傳來了東尼的自言自語的回答。
東尼轉過身,看見剛剛受到自己一擊的猴子蹲在一邊,身上的傷口似乎已經治癒了。

「樹,是吸收人類的絕望長大的。這個孩子越絕望,我們的同胞就能越快踏上這片土地。」

「開什麼玩笑啊,混帳惡魔。就因為這無聊的理由,讓我的小公主碰上這種事情?!」

「不只是這個孩子。只要和你有關的人類,都會受到這種待遇。」

嘰嘰嘰,猿猴發出了讓人不舒服的笑聲。

「和我等最相近,卻也是我等最大妨礙的存在啊。為了讓你也陷入絕望之中,不覺得這種方法,非常的有效嗎?」

東尼的回答是無言的斬擊。他臉上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冷酷。

「決定了。」他舉起劍尖指著猿猴。「我要把你給剁了,然後解除潔西卡的痛苦。」

「有趣!就憑你那把鈍刀,能拿我怎--」

猿猴的狂放笑聲,突然被悽慘的哀鳴所取代。
不知何時,東尼已經竄到猿猴面前,以常人完全辦不到的高速,斬下了猿猴的兩條手臂。

「……真是多嘴的猴子。喂,我說啊,猴子就要有點猴子樣,乖乖在一邊洗個番薯還是什麼的吃就好了。」

在猿猴還來不及反應時,東尼做出了最後一擊--巨劍沿著中線,將猿猴一刀砍成了二半。

「怎、怎麼可能……」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雜魚!」

東尼劍鋒再度一閃,猿猴的腦袋就這樣飛了出去。

「可、可惡……你給我記住,吾名為--」

「誰要知道你的名字!!」

東尼毫不留情的一腳踏碎了猿猴的腦袋。

「雜魚還這麼多話,真是浪費我的時間。」

上一秒還擺著惡鬼般臉孔的東尼,在將視線調回樹上的潔西卡身上時,一瞬間變回了帶著苦惱的人類的表情。

「……很痛嗎?潔西卡?」

少女沒有回答。
有的只是不成聲的哀鳴,和從眼角絞出來的淚水,如此而已。
曾經做出燒焦的焗烤的那雙小手,現在已經跟樹根同化了。
最討厭被別人拿來取笑的那小小的身軀,也已經染成了跟樹幹同樣的顏色,連呼吸都停止了。
那銀鈴般的可愛嗓音,再也不可能從她的嘴裡發出來。
唯一沒有改變的那雙眼眸,即使不斷流著淚,仍定定地望著東尼。

這是多麼悲傷、多麼讓人心痛的光景啊。

東尼站在原地,默默地不發一語,一邊思考著什麼事情。
在這期間,樹木依舊不斷成長著,枝葉散發著可怕的瘴氣。
要是就這樣放著不管,到了明天,這一帶肯定會變成人類所無法居住的世界。

「我現在就讓這一切結束。可以吧,小公主?」

潔西卡闔上了眼睛,
而東尼舉起了手上的劍。



幾個小時後,附近的居民們發現郊外的醫院陷入一片火海。
在陸續增加的圍觀者中,只有東尼一個人,帶著沉痛的表情眺望著熊熊的火焰。

















※註:

毛瑟槍(Mauser rifle)
指由德國毛瑟公司在 19 世紀末到 20 世紀初設計,和其他人模仿他們設計的槍枝。毛瑟主要生產各種步槍和手槍。

※註2: 

英文是Tony Redgrave。
我有想過要不要翻成東尼.紅墓,
不過這樣似乎有點違和感所以還是隨便音譯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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